&ep;&ep;这些都太真实,他已分不清是幻想、是梦境,还是现实了。

&ep;&ep;又过了不知多久,他困在梦魇里苦苦挣扎时,牢房的门突然开了。

&ep;&ep;“喂、喂,中原人,醒醒……”

&ep;&ep;梦里他在黄昏下的秦淮河边,他身旁是一脸粲然笑意的江稚鱼,他伸过手去抓她,却只握住了一阵风,接着他便坠入了河底,不停地下坠、下坠……

&ep;&ep;他好像要死了。

&ep;&ep;却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,将他从河里救了上来。

&ep;&ep;简是之睁开眼,牢房外透进并不明亮的一点点光线,却是这四年里,他第一次见到光,顿时双眼一阵灼痛。

&ep;&ep;他适应了许久,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孔——拓拔昭月。

&ep;&ep;他一时惊得说不出话,又或许是因为四年里他从未说过一个字,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发声了。

&ep;&ep;拓拔昭月很是急迫,紧紧拉住了他混满淤泥与血污的手,道:“来不及了,快和我走。”

&ep;&ep;简是之已经如一把枯骨般消瘦,甚至连走路都没了什么力气,任由拓拔昭月拉着他,一路走出死牢。

&ep;&ep;时隔四年阳光再一次照在他身上时,他早已死灰一般的心竟又燃起了一点。

&ep;&ep;他咽了咽干涸带血的喉咙,张了张嘴,磕磕巴巴地小声说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

&ep;&ep;他想问的是,你怎么还活着?

&ep;&ep;拓拔昭月却好似真的有万分紧急的事情,拉着他小跑起来,边道:“当年你进入死牢后不久大梁便攻了过来,这些年西境与大梁鏖战,过不多久西境便要战败,到时父王定然不留你。”

&ep;&ep;她握着简是之的手更紧了紧,脚步也更快。

&ep;&ep;“我带你走,离开西境,回大梁去。”

&ep;&ep;简是之一路都是怔愣的,直到跑出王宫,迎着西下的日头,他的心因猛烈的奔跑而突突跳动时,他才初初反应过来,这一切不是梦,也不是幻想,是真真发生的。

&ep;&ep;拓拔昭月牵来早便备好的马,将缰绳递到他面前:“快些走吧,你该回家了。”

&ep;&ep;简是之接过缰绳,心中说不出的感觉,一时之间他有好些话想对她说,有好些情绪激荡翻涌,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
&ep;&ep;他知道他欠拓拔昭月的,今生今世都还不起。

&ep;&ep;拓拔昭月望了望太阳,快要落了,便催促道:“快些走吧。”

&ep;&ep;简是之踩着脚蹬翻身上马,转身的一刻却被拓拔昭月出言叫住。

&ep;&ep;她背着光,他瞧不清她的表情,听声音却知道她应是哭了。

&ep;&ep;“喂,中原人……”她轻轻笑了一下:“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。”

&ep;&ep;简是之回望向她,刚想要开口,却听她又道:“算了算了,你别说……”

&ep;&ep;“等到大梁战胜,押送西境王室入京后,我们还有机会见面,到那时你再告诉我。”

&ep;&ep;“还有,到那时可千万别装作不认得我,要记得保我一命。”

&ep;&ep;拓拔昭月勾起小指:“喏,拉钩。”

&ep;&ep;简是之也伸出小指扣住她的:“拉钩。”

&ep;&ep;第76章、少年已逝

&ep;&ep;这一个月里,发生了太多的变故。

&ep;&ep;大梁与西境的这场仗终究打赢了。

&ep;&ep;但简昀之率兵亲征,却再没能回来。

&ep;&ep;侵入西境王宫后,西境王誓死不降,简昀之与之交战,双双殒命。

&ep;&ep;大梁朝的天子,又一次长眠在了大漠风沙里。

&ep;&ep;简是之并未立即回京,而是随同大梁的军队一同打了过去,他也是存了私心,想寻到拓拔昭月,带她回大梁去。

&ep;&ep;但他再也没能见到她。

&ep;&ep;听人说,那日她擅自放走他的消息泄露了出去,刚回到王宫,便被人视作叛徒,被暗处飞来的流矢一箭穿心,当场绝了气。

&ep;&ep;景元二十二年,在简是之离开大梁十一年后,终于回了家。

&ep;&ep;这场战争是杀戮,却更是盛世。

&ep;&ep;大梁已失去了最大的威胁,当年无奈割出的土地悉数收了回来,天下百姓也再不用受战争的侵扰。

&ep;&ep;只是这背后两朝天子的性命,与他那十一年的遭遇,没人会记得。

&ep;&ep;简是之踏入齐王宫的一刻,整个人竟没来由地发起抖来。

&ep;&ep;丹桂树下,是一女子静坐的背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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