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自上次道观一别,他再也没有见过沈霓,也就无从得知她的留恋因何而起。

&ep;&ep;“此人敢如此对待夫人,死不足惜。”陈方丈见她毫无反应,又劝,“外面的人都是狄大学士府中的,他们知道分寸。”

&ep;&ep;沈霓蓦地想到在行宫的最后一晚。

&ep;&ep;所以,父亲当时果然知道她也在屏风后吗?

&ep;&ep;见沈霓流露出一丝难堪,陈方丈将佛珠挂在她手腕上:“指挥使向大学士撒了谎,说在行宫行刺的人是沈照渡,所以才会有今晚的夜袭,夫人还体会不了他的苦心吗?”

&ep;&ep;话已至此,沈霓再抗拒便是不孝了。

&ep;&ep;她披上披风:“请方丈带路。”

&ep;&ep;*

&ep;&ep;濯缨堂前已经风平浪静,而前院的硝烟有愈演愈烈的迹象。

&ep;&ep;沈霓跟着陈方丈爬出暖阁,贴着墙壁在浓浓夜色中走向后门。

&ep;&ep;沿路的灯光都熄灭了,沈霓穿过茂密的草木时,好几次被伸出来的枯枝刮到脸颊和衣袂,艰难前行。

&ep;&ep;“先等等。”

&ep;&ep;好不容易看到缺口。陈方丈却猛地停下脚步,抓来掉落的枝叶挡在他们面前。

&ep;&ep;沈霓从斑驳往外看,月色庭院中,沈照渡一身血衣,双手握住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竹棍与两个黑衣人缠斗,挡刀的时候脚步虚晃了一下,已是强弩之末。

&ep;&ep;“方丈……”沈霓拳头紧握,压低声音焦急道,“这哪里是知分寸的样子。”

&ep;&ep;陈方丈没有说话,如炬的眼睛紧紧盯着沈照渡,眉头缓缓蹙起。

&ep;&ep;“有意思,被称为杀神的将军,棍法的功底居然竟然有我一位故人的影子。”

&ep;&ep;棍与刀剑相比属于钝器,讲究点到即止,习惯一刀夺命的沈照渡为何有如此扎实的功底?

&ep;&ep;“偷一步,扰一棍,打一棍,拔草寻蛇出,劈山……”

&ep;&ep;听着陈方丈的动作分解,她攥着披风的手指不断收紧,有些故意掩埋的记忆被一点点扫开,死灰复燃。

&ep;&ep;她拳头捏得颤抖,眼前那个渐渐虚弱的背影似乎和某个瘦小的人影重合:“方丈的故人是不是……”

&ep;&ep;“赵州归元寺,慧觉大师。”

&ep;&ep;“啪——”

&ep;&ep;竹棍被一刀砍断,沈照渡狠狠摔在地上,指向月亮的刀锋凶悍而下,直砍向他想要挣扎起身的肩头。

&ep;&ep;“不要!”

&ep;&ep;沈霓冲出树林,枯枝刮破她的锦缎,刺破她的皮肤,那片破碎的天空终于拼凑完整,如万里河山画卷长长铺开,拨云见月。

&ep;&ep;泛着冷光的刀刃刺进肩膀,沈照渡觉得骨头也断开了两截,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死在这里了。

&ep;&ep;眼前的月亮越来越涣散,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沈霓的叫喊。

&ep;&ep;“无名,无名!”

&ep;&ep;他浑身一震,断骨的地方犹如万箭穿透,惊醒随风流逝的自己。

&ep;&ep;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,滚烫的眼泪像雨滴一般落在他脸上眼上唇上。

&ep;&ep;“无名,你就是无名!”沈霓趴在他胸口上,哭得凌乱,话也凌乱,“你没有死,你没有死对不对!”

&ep;&ep;赵州来的小乞儿,当过和尚,会做烤鸡,还在他们“第一次”见面时就咄咄逼人。

&ep;&ep;她怎么从未怀疑过他的来意?

&ep;&ep;沈照渡浑身是伤,被沈霓一压,似乎把他所剩无几的血都要压吐出来。

&ep;&ep;“真笨啊,现在才认出来……”

&ep;&ep;蒙在眼皮上的血污被冲刷干净,眼前的月亮从未有过的明亮。

&ep;&ep;他不想问沈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,也不想问她为什么穿着陌生的黑披风。

&ep;&ep;他在浩瀚的大漠中寻找绿洲,走了好久好久,一路没有海市蜃楼支撑,没有雨水滋润,只能咬出血泪,踏破铁鞋,终见银河倒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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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p;&ep;第29章二十九

&ep;&ep;在沈霓的记忆里,她鲜少生病,不管怎么撒丫子跑也没见什么磕磕碰碰。

&ep;&ep;但在她十五岁那年的某天早晨,她突然失明了。

&ep;&ep;没有任何预兆,她醒来时眼前一片虚无,没有色彩和光,也不是黑色,只是茫茫无边际的虚空。

&ep;&ep;她崩溃大喊,慌乱中从床上摔下来,磕到脑袋晕了过去,醒来时也不见眼睛恢复,又哭得肝肠寸断,上天似乎要把前十五年的病痛一并归还给她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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